爬了不知道多久。
也许只有十几秒，但却像熬了几个时辰。
洞口深处并非直线，爬过一个逼仄的拐角，前方豁然开阔！
一丝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
她几乎是滚出了洞口，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混杂的腐败气味。
光线来自很高处。她挣扎着抬头。
巨大、空旷、死寂。
这是一个废弃老工厂深处的角落。
头顶是锈蚀斑驳的巨大钢铁结构穹顶，残破的弧形天窗蒙着厚厚的污垢，透下几缕病恹恹的、灰白色的天光，勉强照亮巨大但死寂的空间。
高处的金属平台歪斜断裂，垂挂下粗壮的黑色橡胶电缆，以及腐朽的金属链条，在寂静里微微摇晃。
脚下的地面水泥剥落，露出钢筋和深色的污渍，积满厚厚的灰，印着她刚才滚进来带出的黑泥污渍。
墙壁是斑驳剥落的红砖，有些地方刷着早已褪色的巨幅生产口号标语，墨迹斑驳如同垂死之血。
更深处隐没在无边无际的浓重阴影里，只有冰冷的、凝固的空气。
没有任何出口！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锈蚀的心脏，被厚厚的水泥和红砖包裹，死掉了！
脚步声！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她滚出来的那个污水孔洞方向响起，在死寂的工厂里如同擂鼓！
许晚猛地捂住嘴，连滚带爬地扑向一根巨大的、歪斜倾倒的混凝土圆柱后面！
浑身泥水浸湿的布料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冰冷刺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是警察追进来了？
那个男人被抓住了？
这时，
孔洞的污水中，伸出一双穿着廉价塑胶防水靴的脚，然后是深蓝色的工装裤腿、沾满污渍的工装上衣。
那个男人钻出来了！
他动作极其敏捷，无声无息。
直起身体时，微微喘着气，脸被鸭舌帽檐投下的阴影完全覆盖，只有下巴上灰白的胡茬在微弱的光线下更显刺眼。
他没有看向许晚藏身的柱子，而是迅速走到一面巨大的、红砖砌成的墙壁前。
墙上没有任何门窗，只有剥落的标语和一些锈蚀的铁质设备残骸留下的空洞钉痕。
他像早有目标，走到其中一个比其他空洞更大一圈的、方形轮廓的钉痕区域前。
那里似乎原本嵌着一小块金属牌，早就被拆走了。
他伸出沾着泥水的手，手指探进那钉痕边缘一道不起眼的、纵向的砖缝里，似乎在摸索什么。动作很轻。
然后，许晚听到了很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某种极小机括被触动的声音。
面前的红砖墙……没有动。
但就在这块方形钉痕区域的右下角，靠近墙根的位置，两块砖大小的区域极其轻微地、无声地向内陷进去了大约一指深！
像是打开了一个极其狭窄的内嵌式暗格，里面一片漆黑。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弯腰探手进去摸索。
半分钟后，摸出一个东西。
不是想象中的钥匙或地图，而是一个用磨得发黑的厚油布仔细包裹的、拳头大小的扁平物件。
油布包本身摸起来有种光滑的硬质感，像是表面浸透了某种凝固的油脂。包裹扎得非常紧实，打着一个古老而复杂的绳结。
“拿着。”
男人转过身，声音低哑，没有任何情绪，将油布包朝许晚躲藏的柱子方向丢了过来。
布包滚落在她脚边厚积的灰尘里，没发出太大声音。
许晚下意识伸手想去捡。
男人根本没看她，也没解释。
他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穿透昏暗空旷的空间，死死锁定在工厂更深处的、一片幽深的阴影区域！
那里是另一堵巨大的、更高的承重红砖墙，墙根处似乎堆满了倒塌的机器残骸，更深处被黑暗完全吞噬。
许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堆倒塌如山的钢铁废墟缝隙深处，极其昏暗的光线下，好像插着一截……生锈的金属？
一根一米来长的沉重钢管？
更仔细看，那管子锈得发黑发红，根本不是废料！形状粗短，一端似乎有断裂的、圆形的底座边缘残痕。
那外形……像是……
是半截老式消防栓，如同被巨力砸断后，又丢弃在这里几十年，早已被遗忘！
铜铸的本体大部分被厚厚的红棕色铁锈覆盖，残破的出水口和底座接缝处糊满了凝固的黑色油污，以及灰尘结块的混合物。
消防栓残骸表面似乎还刻着模糊的字。
许晚眯起眼，在极暗的光线下艰难辨认——
0017.
就是这两个数字，深深刻进残存的铸铁底座表面边缘！
数字凹陷里填满了黑色污垢！
和铜罐上的“17”！和王队提过的悬案编号0017！吻合！
许晚手指抠紧油布包，冰冷滑腻。
工厂一片死寂。
男人帽檐压得很低，肩膀绷得僵硬，目光锁死消防栓残骸！
就在这时！
“哗啦！”
水声混着撞击闷响从刚钻出的污水洞口传出！
一只沾满黑泥的手猛地扒住洞口边缘！
紧接着，一颗套着黑面罩的头颅钻了出来，然后是肩膀、穿着深色夹克的上半身。
来人动作矫捷凶狠，瞬间翻出洞口。
不是警察制服，更不是王队或李涛！
这人面罩只露一双眼睛，眼神像淬过冰的刀锋。一落地，没有丝毫停顿，锐利目光如同扫描仪，瞬间锁定了两个目标：
柱子后阴影里正弯腰捡油布包的许晚！
背对着洞口、僵硬矗立在工厂深处与消防栓对峙的男人！
目光交汇不到半秒，黑面罩腰间的对讲机红灯爆闪，尖利的“嘀”声刺破死寂！
不需要言语，位置信号已发送！
黑面罩右手闪电般从后腰枪套抽枪，金属滑套“咔嚓”上膛，枪口冷硬地指向——柱子后的许晚！
许晚魂飞魄散！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徒劳地将刚抓住的油布包和怀里的铜罐死死抱在胸前，像最后一面绝望的盾牌！
“砰！”
枪声没响，炸裂的是另一种声音！
是那个蓝帽男人——在枪口指向许晚的刹那，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宛如闪电，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发力！
只看到黑影裹着恶风扑回，没有冲向黑面罩，而是如同炮弹般撞向洞口旁堆叠的一垛摇摇欲坠的、满是油污的巨大空油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