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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平静淡漠的疏离感(1 / 1)

周六的巴黎,天空是铅灰色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细密的雪粒子不知何时开始飘落,起初是羞涩的试探,渐渐便成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无声地覆盖了古老的屋顶、光秃的梧桐枝桠和石板街道,将这座喧嚣的都市裹进一片静谧的银白里。

姜璐怡裹紧了驼色的羊绒大衣,围巾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她撑着伞,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踩着松软的新雪,走向殷正浩发来的那个地址。每走一步,都在心里默念着昨晚辗转反侧时定下的“规矩”:他是学生,我是老师。仅此而已。保持距离,只谈中文。结束课程,再无交集。这十六个字,像冰冷的戒律,被她反复镌刻在心壁上,试图用它筑起一道隔绝往昔与幻影的高墙。

地址指向一栋经过改造的老建筑,隐匿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当她驻足门前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门楣并不张扬,却巧妙地融入了中式元素——深色的木门框架上,雕刻着简约而流畅的云纹,门环是古朴的狮首衔环,铜绿斑驳,透着岁月的沉淀。门廊两侧,甚至摆放着两尊小巧的石狮子,憨态可掬,在异国的风雪中静静守护着一方故土的韵味。

就在她怔忡于这熟悉又陌生的“故园”气息时,那扇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殷正浩站在门内,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更显白皙,额前的碎发似乎精心打理过,柔顺地垂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孩子般纯粹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早已等候多时,只为捕捉她看到这一切的第一反应。

“姜老师!你来了!”他语气轻快,带着明显的雀跃,甚至下意识地切换成了英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充分表达他此刻的兴奋,“Welcome! Come in, come in! It’s freezing outside!(欢迎!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太冷了!)”他侧身让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姜璐怡压下心头的波澜,尽量让表情显得平静,点了点头,收伞踏入室内。

暖气混合着淡淡的、清雅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界的寒意。室内的景象更是让姜璐怡心头一震。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工作室?分明是一个精心打造的、充满东方禅意与文人雅趣的空间。

挑高的空间保留了老建筑的骨架,但内部设计却极富匠心。大面积的落地窗保证了充足的光线,此刻窗外是纷飞的雪幕,更添几分意境。主体色调是温润的原木色和沉稳的深灰、靛蓝。一面墙壁被打造成巨大的博古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形态各异的紫砂壶、青瓷花瓶、线装古籍的仿本,甚至还有几块造型奇特的太湖石。另一面墙则悬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笔触疏淡,意境悠远。中央区域是开阔的工作区,一张巨大的、线条流畅的实木工作台占据C位,上面散落着一些建筑图纸、模型材料和几件精致的香具,正袅袅升起一缕青烟,散发着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檀香的气息。角落里,一组明式圈椅围着一方矮几,矮几上摆放着一套素雅的茶具。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位置,竟然摆放着一盆虬枝盘曲、生机盎然的盆景松,苍翠的针叶在雪光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怎么样?姜老师!”殷正浩像个急于得到夸奖的孩子,迫不及待地用英语介绍着,语速都比平时快了几分,“I spent a lot of time designing this!(我花了很多时间设计这里!)我想把它做成一个能让我静下心来思考、也能感受到中国文化底蕴的地方。你看这些,”他指着博古架上的物件,眼神发亮,“都是我从古董市场一点点淘来的,虽然可能不是价值连城,但每一件都让我觉得很亲近,很有故事感。”

他走到那盆盆景松前,指尖轻轻拂过苍劲的枝干,语气带着珍视:“这盆松树,是我特意托人从苏州移栽过来的,费了好大功夫。它让我觉得,无论在哪里,都要充满热爱。”他转过头,看向姜璐怡,笑容温暖,“而且,张俊柯老师给了我很多非常好的建议!他对中国传统建筑和空间美学很有见解,帮我规避了很多‘形似神不似’的误区,才有了现在这种‘古意’但不‘陈腐’的感觉。真的要好好谢谢他!”

听到张俊柯的名字被提及,姜璐怡的心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泛起微疼的涟漪。她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喜悦中的男人,看着他精心打造的这方充满东方气息的天地,看着他提到张俊柯时真诚的感谢,那份刻意筑起的疏离高墙,似乎被这满室的充满东方古色古香的气息悄然侵蚀着根基。她不得不承认,置身于此,那些关于家乡、关于过往的温暖记忆,如同窗外无声的雪,细细密密地覆盖了她的心田。这里的气息、这里的物件、这里的氛围,都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深入骨髓的亲切和安宁,仿佛瞬间从巴黎的寒冬,穿越回了江南某个飘着茶香墨韵的书斋。

“嗯,很…很好。”姜璐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作为老师的客观评价,“设计得很用心,很有中国味道。在这种环境里,确实更容易静下心来。”她微微颔首,不失礼貌,却刻意回避了与他对视,目光落在了那套茶具上,仿佛在研究上面的釉色。

殷正浩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了:“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说,在这种环境里学习中文,肯定更有意思,更有感觉!”他引着姜璐怡走向那张宽大的工作台,旁边已经摆放好了两把舒适的现代风格座椅,桌上放着崭新的笔记本和那本《现代汉语入门》,旁边还贴心地备好了温水和精致的茶点。“姜老师,请坐。我们开始吧?”

姜璐怡依言坐下,将大衣搭在椅背,刻意选择了离他稍远一些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在心中加固那道摇摇欲坠的壁垒。开始了。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决定。

接下来的中文课,气氛与第一次在咖啡馆时截然不同。姜璐怡仿佛彻底切换了人格模式,变成了一个严谨、高效、甚至有些刻板的老师。她不再有那些因“习惯重合”而起的恍惚和失神,目光大部分时间只落在书本和自己的笔记上,偶尔扫过殷正浩,也如同蜻蜓点水,迅速移开,绝不与那双深邃的、带着探询意味的眼睛有任何超过一秒的实质接触。

她的声音平稳、清晰,语速适中,却缺乏了第一次上课时那种因观察而起的、不易察觉的温柔波动。她不再关注或提及任何与个人生活、兴趣相关的话题,只专注于知识的传递。

“今天我们学习一些常用的连词和转折词。”她翻开书页,语调是标准的教学腔,“比如,‘虽然…但是…’表示转折,‘因为…所以…’表示因果,‘如果…就…’表示假设。请跟我读例句……”她示范着发音,要求殷正浩跟读,纠正他的声调和停顿,一丝不苟。

当殷正浩尝试用刚学的词造句,磕磕绊绊地说:“虽然…巴黎很美…但是…我…喜欢…中国菜…”时,姜璐怡只是点点头,语气平淡地给予肯定:“结构正确,用词基本准确。‘喜欢’这个词用得不错。”没有笑意,没有延伸,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因他生涩却努力的中文而流露出的那一丝真实的、带着鼓励的温和。她的反馈,精准得像一台语言学习软件的评分系统。

她甚至改变了教学策略。“殷先生,”她刻意使用着生疏的称呼,用英语解释说:“为了让你更快地适应中文思维和环境,从这节课开始,我将全程使用中文授课。如果遇到听不懂的词或句子,请你随时打断我,用中文或者英语问清楚。我也会尽量用简单的词汇和慢一点的语速。只有完全沉浸在中文环境里,强迫自己思考和表达,进步才会更快。”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一个负责老师的专业态度,却也彻底堵死了任何可能滑向私人交流的缝隙。

殷正浩认真地听着,点头应下:“好的,姜老师。我…努力。”他拿起笔,准备记录。

然而,课堂的氛围却因姜璐怡的“全中文沉浸式教学”和她刻意保持的距离感,而变得异常凝重和…冰冷。她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AI,精准地输出知识,耐心地解答疑问(仅限于知识本身),却吝啬于给予任何一点额外的情感反馈。她的眼神是平的,嘴角是平的,语气是平的,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拒人千里的寒霜之中。那层寒霜,甚至比窗外的冰雪更冷,更坚硬。

殷正浩起初还能保持着高度的专注和学习的热情。他努力捕捉着姜璐怡每一个中文词汇,努力理解复杂的语法结构,遇到不懂的地方,也遵照她的要求,用磕磕绊绊的中文或夹杂着英语提问。姜璐怡的解答依旧专业、清晰,但那份解答里,只有信息,没有温度。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疏离感。那不再仅仅是师生间的距离感,更像是一种刻意的、带着防备的回避。

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看着她刻意侧向窗外的侧脸,看着她握着笔、指节微微发白的手,心里的疑惑和不适感像投入水中的墨滴,一点点晕染开来。他试图用更积极的态度回应,努力用中文表达更复杂的想法,试图在某个知识点上引申开去,聊聊自己的理解或相关的文化背景,希望能打破这层坚冰。

“姜老师,”他尝试着,指着书上一个关于“节日”的词汇,“春节…放鞭炮,吃饺子,很…热闹。在法国,圣诞节…也热闹。但是…感觉…不一样。为什么?”他眼中带着真诚的求知欲,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希望能引起一点关于“感觉”、“文化差异”的探讨。

姜璐怡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本上,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因为文化背景和传统习俗不同。春节是中国的传统新年,核心是家庭团聚和辞旧迎新;圣诞节源于西方宗教,更侧重宗教意义和感恩分享。习俗差异自然带来体验感的差异。这是文化学范畴的问题,如果感兴趣,建议你阅读相关书籍。我们继续下一个语法点。”她干净利落地将话题切断,重新拉回了预设的轨道。

殷正浩眼底那丝期待的光芒,瞬间熄灭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应道:“哦…好的。”默默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下“文化差异”几个字,笔尖划过纸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他心里的那份不舒服,渐渐发酵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委屈?为什么?他自问。上次课明明还好好的,虽然她偶尔会走神,但眼神是生动的,交流是带着温度的。为什么仅仅几天过去,她就变得如此…遥远而冰冷?是因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因为她学校里工作太忙,压力太大,疲惫不堪?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把她的疏离归咎于过度的辛劳。他尊重她作为老师的专业,也心疼她可能的疲惫,于是更加努力地配合着,压抑着自己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驱散那份寒冷的冲动。

然而,此后的几节课,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姜璐怡像一尊完美的、没有情感的“教学雕塑”。她准时出现,准时开始,精准授课,解答疑问,然后准时结束,离开。她的话语永远围绕着课本、语法、词汇、练习。她拒绝任何眼神的交流,回避任何可能触及个人感受的话题。她坐在那里,近在咫尺,殷正浩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熟悉的栀子花香(那是她惯用的洗发水味道),能看清她低垂眼睫下淡淡的阴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意。可这咫尺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一条深不见底、寒气森森的“心渊”。他在这头,她在冰冷的那头。每一次试图靠近的努力,都被那无形的寒冰屏障无情地弹回。

这种刻意的疏离,对殷正浩来说,成了一种缓慢的凌迟。他每次满怀期待地准备上课,却总在姜璐怡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和平板的声音里,一点点冷却下去。工作室里精心营造的温馨氛围,此刻显得如此讽刺。那些他珍爱的紫砂壶、山水画、盆景松,仿佛都成了冷漠的旁观者,见证着他试图靠近却被一次次推开的徒劳。他开始走神,笔记记得心不在焉,提问也少了最初的热情。一种憋闷的、无处发泄的烦躁感在他胸腔里积聚。

而对姜璐怡而言,这同样是一场艰难的酷刑。每一次踏入这个充满故乡气息的空间,都是对她意志力的巨大考验。殷正浩专注学习时低头的侧影,他思考时无意识按压指关节的轻响(啪、啪、啪…像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雪松与檀香的、让她灵魂深处悸动不已的气息……每一个细节都在疯狂地挑战着她筑起的高墙。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压制住那些翻涌而上的、混杂着思念、眷恋、愧疚和恐惧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只盯着书本,只关注语法,只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传声筒。她的态度越是刻意平淡,内心就越是波涛汹涌。每一次回避他的眼神,都像是在自己心上割一刀;每一次用冰冷的专业术语打断他试图的靠近,都让她在心底唾弃自己的残忍和虚伪。她清晰地看到殷正浩眼中的疑惑、失落和越来越明显的受伤,这让她更加痛苦。她在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只为了保护自己那颗害怕再次沉沦的心。这种自我分裂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终于,在又一次气氛凝滞、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姜璐怡毫无起伏的讲解声的课堂上,殷正浩积压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姜璐怡正在讲解一个关于“把”字句的难点,声音平板无波:“‘把’字句强调的是对宾语的处置结果,结构是:主语+把+宾语+动词+其他成分。例如,‘我把书放在桌子上了。’强调的是‘书’被处置的结果是‘在桌子上’……”

“姜老师!”殷正浩突然放下笔,抬起头,打断了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近乎固执的认真,眼神直直地看向姜璐怡——这是他这几节课来,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长久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探询和……委屈?

姜璐怡被他突然的打断和直白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再次移开视线,却仿佛被那目光钉住了。她看到那双酷似恩泽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困惑、不安和一种深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受伤感。

“我……”殷正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似乎在努力组织着中文词汇,但那份急切和委屈让他有些词不达意,语速也快了起来,带着一种少年人般的直白和执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他紧紧盯着姜璐怡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出答案,“为什么…你…不一样了?和第一次…不一样了?你…躲着我?不看我?只…只讲书?”他的中文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有些破碎,但那份核心的质问却异常清晰。

轰——!

姜璐怡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那语气!那神情!那带着委屈、困惑、急于寻求答案的执拗眼神!还有那声“姜老师”!

太像了!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将她狠狠拽回了十几年前,湘南高中那条爬满紫藤萝的长廊尽头。

高一那年,她和郑恩泽的关系因为姐姐姜璐美的原因,两家关系慢慢融洽,他们一起学习的时间更多了。而那个懵懂的年纪,情愫很容易在少年少女心中悄然滋生。然而,学校里也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他们“早恋”的风言风语。生性敏感又带着点倔强的姜璐怡,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羞耻。她开始刻意躲着郑恩泽。放学不再等他一起走;课间他来找她讨论题目,她总是借口有事匆匆离开;在走廊上远远看到他,立刻低头转身绕道而行。她的态度变得忽冷忽热,有时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冷漠。

郑恩泽,那个像阳光一样明媚热烈的少年,被她的反复无常折磨得抓心挠肝。终于有一天,在放学后几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他堵住了收拾书包准备快速溜走的姜璐怡。

“姜璐怡!”他挡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委屈,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像一头被困住的小兽,“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他伸手想去拉她的胳膊,又怕唐突了她,手僵在半空,语气近乎恳求。

那时的姜璐怡,就像此刻一样,被他直白的目光和委屈的语气钉在原地,心跳如鼓,既愧疚又慌乱,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敢看他,也无法解释。

“姜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正!”

眼前殷正浩的声音,带着同样的困惑、同样的委屈、同样的执拗,甚至那份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急切,都与记忆中的郑恩泽完美地、残酷地重合在了一起!连那声“姜老师”和“姜璐怡”的语气,都带着一种时空错乱的诡异感!

姜璐怡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疯狂地在胸腔里擂动。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殷正浩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眼神委屈又执拗的少年身影,在她眼前疯狂地重叠、交错、融合!她甚至能闻到十年前的教室里,粉笔灰和阳光的味道。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灭顶的熟悉感将她淹没。她看着他,眼神涣散,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那个同样因她的疏离而焦灼痛苦的少年。

越是这样想!越是让她觉得恐惧和窒息!

她的内心在疯狂地尖叫、挣扎:

他不是恩泽!他是殷正浩!清醒点!

可他为什么连质问的语气都一模一样?!这该死的宿命感!

我该怎么办?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因为他太像一个逝去的人,所以我害怕靠近?这太残忍了!

继续撒谎?用那套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理智和情感在她脑中激烈交战,撕扯得她头痛欲裂。最终,自我保护的本能和对殷正浩可能承受真相的残酷的预判,让她选择了那条看似安全、实则虚伪的道路。

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了他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手指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努力挤出了一丝疲惫而歉然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和无力:

“殷先生,你…你别多想。”她艰难地开口,目光飘向窗外纷飞的雪花,不敢再看他,“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真的。是我…是我最近学校那边的工作特别多,研学的项目也快到收尾阶段了,各种报告和材料压得我喘不过气。再加上……”她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更合理的借口,“…我担心你的中文学习进度。你看,我们每周就一节课,时间很宝贵。我想…我想抓紧时间,把该讲的知识点都讲完,多做些练习,让你能尽快掌握基础。不然…半途而废就太可惜了,也对不起你的学费和用心。”她将话题生硬地拉回到“学习”和“责任”上,试图用“工作繁忙”和“为他着想”来粉饰太平。

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成年人的无奈和“负责任”的态度。

然而,殷正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看着她刻意避开的目光,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苍白的脸色,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紧的嘴唇。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最初的委屈和困惑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一种深深的失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心疼,又像是无奈。

他看出来了。清清楚楚地看出来了。这苍白无力的解释,这闪烁其词的态度,这刻意维持的距离……根本不是因为工作繁忙或者担心学习进度。她有心事。一个她不愿、或者说不敢向他袒露的心事。而这个心事,似乎与他有关,却被他隔绝在心门之外。

出于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和对她那份明显不愿多言的尊重,殷正浩没有再追问。他沉默了几秒钟,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甚至带着点苦涩的弧度:“哦…这样啊。姜老师…辛苦了。”他重新拿起笔,低下头,声音低沉下去,“那我们…继续吧。”

他没有说“我理解”,也没有说“没关系”。那声“辛苦了”,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叹息,一种接受了这份隔阂的妥协。

课堂继续进行。姜璐怡重新捡起刚才中断的“把”字句讲解,声音依旧平板,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努力集中精神,却感觉每一个字都像铅块一样沉重。她知道自己的借口多么拙劣,多么不堪一击。殷正浩那了然又失望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自欺欺人!这四个字在她脑中疯狂回响,带着尖锐的嘲讽。

她的内心一片兵荒马乱:

愧疚感像藤蔓缠绕:对殷正浩的愧疚(利用他学中文,却对他封闭内心,给他带来困惑和伤害),对张俊柯的愧疚(继续与殷正浩接触,心绪不宁),甚至对逝去的恩泽的愧疚(将另一个酷似他的人卷入自己混乱的情感漩涡)。

恐惧感如影随形:害怕自己再次沉溺于那份相似带来的虚幻温暖,害怕这短暂的慰藉最终会带来更深重的痛苦,害怕自己无法控制那颗因熟悉感而悸动的心。

迷茫感铺天盖地:前路在哪里?拒绝殷正浩的靠近就能解决问题吗?回国就能彻底摆脱吗?她对殷正浩,到底是一种移情,还是……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情愫在滋生?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如同窗外被大雪笼罩的巴黎。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静的教学表面下,她的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一片狼藉。这方精心打造的“故园”,此刻不再是温暖的港湾,而是困住她灵魂的、布满荆棘的牢笼。窗外的雪,还在无声地下着,覆盖着世界,也试图覆盖她心底那无法熄灭的混乱与挣扎。而那道名为“距离”的深渊,似乎在她和殷正浩之间,越裂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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