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脚步,目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唇角牵起一丝极淡、近乎虚无的弧度:“决定?如今,我还有得选么?倒是你——”
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如同淬火的冰“我已然决定,感谢凌世子前来相送。”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慕容霄的尾椎骨窜上头顶,指甲深陷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他艰难地咽下喉头的苦涩,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没得选?”
凌千夜不太明白云若溪话的意思,当初皇上让几人入宫,慕容霄不是云若溪自己选择的吗?
难道是皇上亦或者慕容霄本人?
云若溪却不再看他,径直走向路旁静候的马车。裙裾拂过冰冷的石板,扬起微尘。
这时上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上前提醒:“云姑娘,莫要耽搁了。想着你的母亲。”
云若溪淡然的看着前方,“若登船前,我还听不到母亲平安的确切消息,这船,我未必会登。”
车夫挥动鞭梢,马蹄声嘚嘚响起,凌千夜只能僵立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抹素白的身影被车厢吞没,渐行渐远。
心口那根绷紧的弦,仿佛随时都要铮然断裂。南海的浪涛声似乎已在耳边轰鸣,而母亲的安危,依旧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小厮闻言,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僵,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强行压下。他垂下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姑娘放心,消息……定会及时送到。
请姑娘安心登船,夫人那边,自有贵人看顾。”这话语里的“贵人”二字,咬得又轻又重,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云若溪死寂的心湖,只激起一圈绝望的涟漪。
凌千夜站在马车旁,将这番对话尽收耳中。那句“未必会登”和“母亲平安”如同惊雷炸响在他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抬眼看向云若溪,那双素来沉静如深潭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决绝与冰冷的威胁。
他心头剧震,一个模糊却极其不祥的念头骤然升起——她并非心甘情愿!那所谓的“决定”,这远嫁南海,背后竟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胁迫!
一股混杂着惊怒和一丝隐秘痛楚的火焰瞬间灼烧了他的理智,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想阻止什么,想质问什么!
然而,车夫已扬鞭,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马匹喷着响鼻,开始拉动沉重的车厢。
云若溪最后瞥了一眼那小厮,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无声地重申着她的条件。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放下了车帘,将那抹素白的身影彻底隔绝在车厢的昏暗之中。
马车开始移动,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离去之势。
凌千夜僵立在原地,晨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骤然凝聚的惊疑与沉重。方才云若溪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